煮酒论英雄之三国良将,周鲂篇-断发赚曹休背后的隐情
煮酒论英雄之三国良将,周鲂篇-断发赚曹休背后的隐情
三国良将系列之周鲂
煮酒论英雄,且谈三国人物。
“孔明挥泪斩马谡,周鲂断发赚曹休”是《三国演义》第九十六回的回目,这当中出现了两个事件、四个姓名。相比于其他三人,周鲂的名字显然最不被人关注,毕竟除了断发诈降曹休之外,基本就没有存在感。而且即便诈降曹休引发石亭之战,相比于失街亭、斩马谡而言,石亭之战大破曹休本身的关注度也不高,尽管这场石亭之战的意义可能并不亚于街亭之战。
曹休、贾逵作为石亭之战的魏军主要将领,笔者已经写过多期文章,吴军方面朱桓刚刚讲完,陆逊作为重量级人物还要再放一放,咱们先来聊聊触发石亭之战的关键人物,周鲂的生平。
周鲂重大事件之一——创造机会,立功升迁
周鲂(?-238),字子鱼,吴郡阳羡人。周鲂年少时很爱学习,后来被举为孝廉,担任宁国县长,后来又转任怀安县长。这两个县都是孙权在建安十三年(208)时从丹阳郡宛陵县分出新设的县。当吴郡钱唐人彭式聚众作乱时,周鲂被任命为钱唐国相(侯国,与县同级)前去平乱。
《三国志·周鲂传》载: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,以鲂为钱唐侯相,旬月之间,斩式首及其支党,迁丹杨西部都尉。
周鲂用一个月的时间平定叛乱将贼首彭式等人斩杀,因此升迁为丹阳西部都尉。
在《三国志》中没有提及,而王羲之的《平西将军周府君碑》提到,周鲂在任宁国县长与怀安县长之间,还曾经担任过“奋威将军长史”。经笔者查阅史料,在《三国志》中提到的东吴奋威将军共有三位,分别是孙瑜、张承、顾承。只有孙瑜的在任时间能与周鲂吻合。
为什么要提及这点呢,因为周鲂能够发迹,跟孙瑜有很大关系。孙瑜是孙坚弟弟孙静之子,是孙权的堂兄,而且能力强又有威望。孙瑜长期担任丹阳太守,之后升任奋威将军仍然兼任丹阳太守。作为丹阳境内的宁国县长,又被孙瑜看中做其长史,显然说明周鲂的能力得到孙瑜的认可,两人关系不一般。
对付山越乱民这种事,只要不碰上祖郎那种极个别特例,以吴军的战斗力基本就是捞取战功的美差,让谁平叛,就是给谁立功的机会。既然周鲂出身吴郡对当地熟悉,又是孙瑜的亲信,自然要给他立功的机会。
为什么笔者要强调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,因为这对于分析周鲂这个人很重要,后面还会展开。单从周鲂以丹阳郡的县长身份,平调到吴郡担任县长(侯相)去平叛,可以说这种事如果不是靠自己争取,强烈要求,很难想象孙权会做这种任命。毕竟专职将领很多,太守、都尉之类也很多,没有特殊情况的话,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任命。所以,一定是孙权的堂兄孙瑜引荐了周鲂。
毕竟,靠军功上位要比治理地方的政绩来得快许多,成绩清晰可见,功劳量化容易,打了胜仗就会升官。
周鲂重大事件之二——平定鄱阳,生擒彭绮
提携周鲂的伯乐,奋威将军孙瑜在建安二十年(215)早早去世,还不到四十岁。也许孙瑜多活几年,周鲂的仕途还能更顺利些。但没关系,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毕竟周鲂本身能力比较优秀,不然孙瑜也不会挖掘他。
黄武四年(225)十二月,鄱阳郡有个山贼头目彭绮作乱,攻破当地郡县城池反叛东吴,聚众数万。孙权以周鲂为鄱阳太守,前去平叛。在丹阳做了十多年西部都尉的周鲂终于熬到机遇来临,与解烦督胡琮共同领兵讨伐彭绮。
《资治通鉴》载:春,吴解烦督胡综、鄱阳太守周鲂击彭绮,生获之。初,绮自言举义兵,为魏讨吴,议者以为因此伐吴,必有所克。
捎带一提,这位解烦督胡琮正是笔者在朱桓篇提到朱桓与全琮激烈争吵,全琮抬出来背锅的那位孙权亲信。可见孙权对周鲂也不是完全放心,甚至胡琮才是平叛行动的主帅。
黄武六年(227)初,花了一年多时间,鄱阳的叛乱终于被镇压下去,丢失的城池全部夺回,贼首彭绮也被生擒,押解送至武昌交给孙权发落。周鲂因此得以正式上任鄱阳太守,并加拜昭义校尉。
上面史料的后半句,讲的是彭绮起兵的动机,其实是想要举郡投靠魏国,而魏国内部也有不同意见,有建议趁机伐吴的,也有认为东吴并未受到多少影响的,最终因为曹叡刚刚继位的原因,魏国没有派兵。
魏国不派兵,不代表吴国不想搞事情。最想搞个大事件的,还不是孙权,而是周鲂。
魏强吴弱的形势,加上双方漫长的边界,决定了自吴投魏的现象屡禁不止,也不可能杜绝。在曹休篇笔者就讲过,东吴有许多叛逃者,尤其是投奔曹休的人特别多,不仅地方豪强、山贼土匪,甚至守边将领自带部曲整编制地叛逃也不在少数。这让诈降看起来很难分辨。
魏国东部战区司令曹休又是个极其自负的人,身为曹氏宗族头号统帅,贵为魏国大司马,作战勇猛凶狠,军中威望极高,种种因素导致他对东吴向来很瞧不起。一言以蔽之,性格与关羽如出一辙。所以曹休不仅不会考虑辨别诈降的问题,在他眼里有没有诈降甚至都无所谓,反正东吴早晚要被自己踏平,诈降这种雕虫小技,用了也没用。
孙权
周鲂重大事件之三——断发赚曹休
曹休怎么想无所谓,关键是孙权咽不下这口气,凭什么自己这边老是有人要叛变投魏?就不能反过来折腾一下对面?
《三国志·周鲂传》载: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,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。鲂答,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,事或漏泄,不能致休,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。
于是孙权就挑中刚刚镇压下去的鄱阳郡,让太守周鲂从躲进深山老林里的山贼头目里,找找看有没有名气大点的,说出去魏国能知道的人物,不管招降收买还是胁迫,让这个人写封诈降信给曹休,挑唆曹休来攻,东吴就可以打个伏击战。
不过,正如笔者前面提到,周鲂的胃口比孙权还大,想搞更大的事件。毕竟不管山越还是豪强,他们最多也就是像彭绮那样攻占郡县,然后被吴军镇压,能掀起的波澜上限就那样,事实证明不足以诱惑魏军。就算魏国派兵,大司马曹休也未必亲自出征,也就派个将军来接应一下,这样的仗周鲂觉得没意思,要打就打大决战。
至于周鲂说担心民帅都是“小丑”,不足以升任还可能泄露机密什么的,笔者认为其实是说辞,目的在于把引诱曹休的任务争取过来,自己全权主导。
《三国志·周鲂传》载:鲂因别为密表曰:“…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,逢值千载之一会,辄自督竭,竭尽顽蔽,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,如别纸…谨拜表以闻,并呈笺草,惧于浅局,追用悚息。”被报施行。
周鲂给孙权的上表原文很长,这里节选关键部分。“经年冀愿”“千载之一会”云云,能看出周鲂立功之心切,一定要自己来执行诈降这个任务。“如别纸”“并呈笺草”指的是周鲂诈降的具体方式,正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七封请降信。周鲂这七封请降信或者说诈降信,具体内容在《周鲂传》里有全文收录,太长这里就不端上来了。周鲂连七封信的草稿都拟定好,附在上表正文之后呈给孙权,这种感觉,简直是在对孙权说这个任务必须由他周鲂去执行。“被报施行”是说孙权批准了周鲂的计划。
毕竟周鲂都把计划正文、附件种种细节全都制定的不能再具体了,好像再交给别人做实在不太好意思。反正诈降这种事,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,周鲂这么想出头,就让他干吧。
按照周鲂的计划,他那七封信隔段时间就派亲属送一封,在此期间孙权隔三差五派人来鄱阳郡视察工作,而且总是对周鲂刁难批评,制造出孙权对周鲂很不满的假象。
《资治通鉴》载:时频有郎官诣鲂诘问诸事,鲂因诣郡门下,下发谢。休闻之,率步骑十万向皖以应鲂。
周鲂为了向孙权派来的郎官谢罪,不惜切断自己的头发。这种行为在古代当然也是一种不轻的惩罚,所以曹休觉得,周鲂说的都是真的,周鲂会举鄱阳郡迎接自己。这可比那些不入流的乱民山贼诱惑大太多了,必须拿下。
《三国志·周鲂传》载:休果信鲂,帅步骑十万,辎重满道,径来入皖。鲂亦合众,随陆逊横截休,休幅裂瓦解,斩获万计。
曹休发兵十万南下,打算借鄱阳郡地利在长江南岸站稳脚跟,进而扫平东吴。结果被陆逊指挥东吴的九万部队合围,在损失一万多人以及全部辎重后,被贾逵救出。
文章开头笔者提到,《三国演义》第九十六回的回目叫“孔明挥泪斩马谡,周鲂断发赚曹休”,这说的是街亭之战与石亭之战,而且石亭之战意义不比街亭之战小。
具体而言,首先魏国大司马曹休在战败后不久即病死,曹魏宗室力量遭受重大损失;第二,石亭之战惨败直接导致魏国二十多年没有发动过大规模伐吴;第三,直接刺激了诸葛亮发动第二次北伐,多亏陈仓守将郝昭死战拒敌;第四,石亭之战的最大意义,就是直接促成了三国鼎立,孙权于第二年初登基称帝,严格意义上的三国终于形成。
可见,石亭之战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,周鲂这一票干得真够大。开玩笑地说,没有周鲂刺激曹休,曹休就不会亲自带领十万大军出征,没有曹休亲自出征就不会惨败给陆逊,曹休不出战也不会那么早死……没有周鲂促成这场大战,孙权也不会随即称帝,三国正式形成的历史节点还要往后延。
有人可能要说了,曹休后来不是发现东吴的埋伏了吗,那周鲂的计策岂不是没用了?非也。
在曹休篇笔者讲过,这是位小关羽,刚愎自用自视甚高,视东吴如草芥的猛男。咱们梳理下事件的逻辑关系:先是曹休相信了周鲂献出鄱阳郡投降,曹休这才集结十万大军出征。曹休在石亭快要与吴军接战时发现吴军布下了埋伏,却想凭借己方人数更多,强行与吴军开战。这里的重点在于曹休不是一开始就识破了周鲂,而是大军开拔之后才发现,也就是说周鲂的计策到这里就已经成功了。毕竟一方十万另一方九万,这种规模的军队调动,双方都不可能也不愿意无功而返,打是必然的,剩下就看曹休与陆逊的策略了。只是没想到曹休没有策略,就是直接莽,结果自然很惨。
曹休
周鲂重大事件之四——暗杀贼首
石亭之战后,孙权大会众将庆功宴饮。酒过三巡,大家都在兴头上,孙权当众表扬周鲂:“阁下断发取义,成就孤王的大业,您的功名,一定会在史书上流传于后世啊!”
事实也正如孙权所料,不仅正史《三国志》中周鲂拥有了个人传记,而且《三国演义》中也有一个回目重点写他,单就留名于后世而言,周鲂的目的达到了,而且也得到了加拜裨将军、封关内侯的奖赏。
从此周鲂长期担任鄱阳郡太守兼裨将军,镇守当地。有山贼头目董嗣四处劫掠,为祸豫章郡,孙权以吾粲、唐咨二人领兵三千讨伐,一个多月毫无进展。
《三国志·周鲂传》载:鲂表乞罢兵,得以便宜从事。鲂遣间谍,授以方策,诱狙杀嗣。
这段史料说的是周鲂上表孙权请求暂时罢兵,山贼的事交给他来办。周鲂怎么办的呢?选派了几名间谍,告诉他们行动策略,伺机接近董嗣刺杀之。董嗣的弟弟见哥哥被暗杀,心中恐惧不已,逃到武昌向陆逊投降,请求准许他的部下及家属们走出深山回归平地,改过自新。这样,周围的几个郡便解除了威胁。
这件事也是有蹊跷的。身为鄱阳太守的周鲂却插手豫章郡事务,主动上表孙权,而且请求让吾粲、唐咨的部队撤走,自己来“便宜从事”。周鲂这么做,仍然符合笔者对他的性格判断:功利心极强。
与周鲂初出茅庐的平叛相类似,都是原本与他没有关系的事件,他非要主动争取表现机会。吾粲二人用一个多月没解决叛乱,其实也很正常,周鲂平定鄱阳可是用了一年多时间。而且周鲂敢对孙权上表要求“便宜从事”,这当中一定另有隐情,周鲂一定把自己的计划如诈降曹休那样,详细汇报给了孙权,否则孙权都不知道周鲂要干什么,怎么干,当然不会批准。
也就是说,周鲂派间谍刺杀董嗣,这当中要派谁,为什么派他,他跟董嗣什么关系凭什么能够接近,接近后又如何下手,如何逃脱,肯定全都汇报给孙权了。只不过因为刺杀这种事不太能上台面,需要注重隐蔽性,史料无法给出详细记载。
那么,既然凭借暗杀手段平息了山贼,避免大规模交战,应该是大功一件吧,周鲂得到什么赏赐呢?没有。至少史料没有记载。而且后面提到周鲂在鄱阳郡干了十三年后去世,也就是说鄱阳太守兼裨将军就是他的仕途终点。
为什么会这样,立功却无赏?
东晋历史学家徐众做了如下评价:“鲂为郡守,职在治民,非君所命,自占诱敌,髠剔发肤,以徇功名,虽事济受爵,非君子所美。”
这是裴松之在为《周鲂传》作注时引用的文字,仍然强调一下,这段话是评价性质,并非史实性质,这是笔者在系列文章多次强调过的,不要把古人的评价等同于介绍史实的文字。评价的是否恰当,我们要有独立思考的精神。
徐众的这段评价,笔者深以为然。周鲂做鄱阳郡太守共计十三年,在三国局势大体稳定的时代,除了个别战略要地外,太守、县令等地方官员的职责是治理地方。但是周鲂却一门心思往武将方面发展,挖空心思要立军功。
从他步入仕途开始,就发生过调到别郡做县长平叛的事,好不容易十多年后熬到鄱阳太守的位置,227年平定叛乱坐稳太守位置,228年就上演了断发赚曹休。邻郡发生山贼劫掠孙权已经派兵应对,周鲂又主动上书献上暗杀之策。
“非君所命,自占诱敌”周鲂的功名之心实在表现得太强烈了,以他的地位,在东吴只能算普通中层官员,却不甘寂寞,想要向上爬只能搏出位,做其他人不会做的事。这才有文中提到的种种异常主动的表现,而周鲂这种“以徇功名”的做法,有违正人君子之道。
请注意,周鲂最后是跻身将军行列了,却只是最低等级的裨将军。在当时杂号将军已经很常见,周鲂屡次立功却连偏将军都没混到,这很能说明一些问题。笔者认为,孙权也是不喜欢周鲂的,毕竟随随便便就拿自己头发开刀,派自己亲属给曹休送诈降信,使用暗杀手段解决叛乱首领,这些事都有违道德准则。如果孙权对周鲂大加封赏,无疑给整个东吴社会树立了一个坏榜样,为了功名可以不择手段,可以干预辖区外事务,缺乏道德底线。
所以,周鲂再努力表现,最后也只能是郡太守、裨将军、关内侯,孙权最后一次干脆不给赏赐了。回顾周鲂派人暗杀贼首董嗣,董嗣的弟弟居然长途跋涉跑到武昌投降陆逊,显然是为了寻求保护,害怕自己也被暗杀。周鲂这种人,孙权也知道只能利用,不能重用。
嘉禾七年(238),周鲂去世。值得一提的是周鲂的儿子周处,名气可能比周鲂大得多,因为《世说新语》中有一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,还入选了初中语文课教材。笔者当年也学过这篇课文。
功名心强烈的周鲂到这里就讲完了,三国历史之所以精彩,正是各色性格鲜明的历史人物交织与碰撞,才引发无数精彩的历史事件。下一期,又该聊哪位三国将领呢?感兴趣的话敬请点击关注吧,您的支持是我持续更新的最大动力,同时也欢迎翻阅往期三国人物文章,谢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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